进入2021年的第1个月下旬,接连发生两起伤医案。

122日,浙医一院6号楼5楼发生一起疑似爆炸物爆燃事件,造成3名医院工作人员和1名病人受伤。警方接警后迅速赶赴现场,嫌疑人已被警方控制。杭州市公安局上城分局官方微博平安上城发布最新通报称,经查,犯罪嫌疑人卢某某(男,39岁,杭州市淳安县人)因长期患病,在多家医院就诊不能根治,遂产生报复心理,购买烟花爆竹自制致燃物,并携带菜刀,于今日选择其中就诊过的浙医一院实施了放火和伤害行为。

126日,江西省吉水县人民医院发生一起伤医事件,心内科医生胡淑云被刺伤,正在抢救。事发时心内科医生胡淑云正在病房查房,突然被人刺伤,嫌犯曾某升一年前曾在医院住院进行过治疗。

这两起伤医案的嫌犯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是长期患病的患者。长期患病所带来的身心痛苦以及由此引起患者的社会生活变化,都会影响到患者的心理健康与社会适应。这两起伤医案均发生在传统管理型的医院,一个是三级、一个是二级,具有非常典型的代表性意义。

传统管理型医院虽然注重医疗服务质量,但从现有的医疗服务质量管理标准来看,仍然是偏重于生物医学质量管理,尽管对于心理医学与社会医学服务均有所涉及,但社会医学管理中仍然相当滞后,还停留在医德教育、医患沟通技巧改进等立足于人员素质提升的单个举措上,而非从医院运行机制、社会医学与心理医学岗位设置等方面采取根本性的适应现代医学模式的体系化解决措施。

看一个医院是否存在社会医学短板,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看。

首先,是否实施了慈善医疗。从各地慈善总会和一些慈善医疗基金会平台上发布的信息可以查阅到,当下不少医院积极主动组织慈善医疗,为那些需要巨额资金或者因贫困而无钱治病的患者募集医疗费用。医院实施慈善医疗,让医院不再只是疾病诊疗的功能,还是一个社会救助的实体,不仅仅为患者治病,还为患者筹措治病的钱。医院不仅仅是诊疗的专业场所,还是一个特殊的社区,医院承载社区关爱患者的更多社会功能,解决患者治疗疾病中的费用筹措问题,是当然的,也是必要的。

其次,是否实施了志愿者服务。医院志愿者服务有二个重要的参与者,一个是有爱心的医务人员,一个是有慈善心愿的社会志愿者。如果让这两类人群进入医院,为有需要的患者提供连续的社会关爱服务,患者的心理与社会适应一定会变得更好。医院不能只是个患者诊疗的医疗封闭空间,理应成为连接社会爱心的志愿服务聚集地。特别是应该鼓励政府官员、社会贤达人士充当医院志愿者,以形成社会医务志愿服务的良好氛围。医院把志愿服务纳入到常态化的管理,让那些长期患病的患者、经济困难的患者、心理需要关爱的患者、社会适应存在问题的患者一一得到志愿的服务,弥补医学人文方面医务人员因为专业限制与时间上的不足。

第三,是否建立的遍及医院各病区的心理治疗机制。心理治疗不只是精神卫生科的事,在现代医学模式中,所有身心疾病都需要心理治疗。即使是非身心疾病也需要有一般心理支持性治疗。因此,综合门诊、专科门诊及各住院病区均应配备除医生、护士以外的心理治疗师。其实广大的医务人员对心理治疗认知非常充分,这几年不少医生、护士积极主动报考心理治疗师,而有些地方的卫生专业技术资格考试资格审查中,却将这些热心报考者拒之门外。卫生管理者对于现代医学模式的认知落后与行为阻碍可见一斑。

第四,是否建立了医务社会工作部门。要顺利实施慈善医疗,组织管理好志愿服务,同时能为心理治疗寻找到合适的对象,这一切皆依赖于医务社会工作者的工作。医务社会工作者是心理治疗的侦察兵、是志愿服务的管理者、是慈善医疗的组织者。没有医务社工,社会工作部门就是空的。医院社工部门的工作人员,既要有社工师的资格,也要有系统医学专业知识、心理的技术方法,还要懂得医院的管理。因此医务社工是集社会工作师、心理治疗师和医院管理师“三师”为一身的复合型专业人才。医务社工是目前医院最为紧缺的卫生专业技术人才。各个医院一定要高度重视其引进与培养。

第五,医院社会及心理医学服务的比重。考核一个医院到底是在实行一个什么样的医学模式,还可以从医院的服务产品梳理得到澄清。过去医院服务考核患者医药费用比,是为了治理不恰当的高药费。而当今需要考核为患者提供心理服务、社会工作服务的项目。如果这两方面都充分提供了,才算真正在实现了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虽然说,从医务人员个人的角度,都实践了现代医学模式,但从医院管理的高度,却发现大部分医院的服务项目其实还局限在提供生物医学服务方面,社会医学服务和心理服务非常不足,更谈不上系统性的解决。

   由于缺乏这五个方面的管理,医院伤医案的发生在任何一个医院都将存在着可能。伤医案的发生只是以一个极端的方式暴露医院心理与社会医学工作的短板。从现在的医院评审标准、各个医院的组织结构与人员岗位设置及运行机制上,都可窥见这个短板。从大量的报考医务人员和心理咨询师被排斥在心理治疗专业技术资格报考范围之外可以看到,卫生管理者的理念远远落后于一线的医务人员,这实在是很痛心!